【叶蓝】捉鬼03
03
果不其然，蓝河悄悄偏头看向蓝父，他爹表情依旧威严，只是眼角十分明显地抽搐了一下。完了完了，蓝河心说，爹一向最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了，上次听见府里下人议论还将他们狠狠批评了一通，说甚扰乱人心云云。这下这小道长莫不是要被赶出去了。
然而蓝河更加震惊的是，蓝父居然一本正经地颔首道：“我确有耳闻，但不知巨细，叶道长有何高见？”
他爹竟然一本正经跟个道士谈论鬼神之事？蓝河觉得自己今日是真的见鬼了。
叶修却不见什么讶异的神色，见蓝父神情认真，便也回道：“在下并未细查，只是今日路过之时有所察觉，那……”
话音还未落，门外突然有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，面色惊恐，手扶着门框喘着气，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怖的场景。
蓝父见状有些不悦，刚想训斥，便听那小厮哆哆嗦嗦地开口道：“老……老爷，不……不好了，那凶犯……那林子里……他……他死了……”
“什么？！”坐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蓝河惊声道，“怎么可能会死了？我明明看他只是昏过去了！”
蓝父皱眉看看蓝河，蓝河继续解释道：“他明明只是被……只是晕过去了而已……”
小厮依旧在哆哆嗦嗦：“太……太惨了，那样子……”
蓝父的表情不觉间已经变得十分阴沉，他用犹豫的目光打量了会叶修。叶修却在听到小厮的话之后，微露出吃惊的表情，随即便陷入了沉思。他的目光定定地不知道在看着哪里，眼神中透露出不似这般少年年龄的算计。
“好了，带路，我前去查看。”蓝父见叶修并未有什么特殊的神情动作，便少了几分凌厉，冲小厮挥挥手道。又对叶修说：“叶道长可否一同前去？”
叶修闻言抬起头，一番思索并未有什么思绪，便回答道：“想来也很奇怪，定是要去看看的。”
“我也去！”蓝河在旁看着父亲和叶修的举动，心里焦急好奇胜过了扭伤脚的疼痛，顿时站了起来。蓝父看了他一眼，皱眉看看蓝河的脚。虽说平时对蓝河的管教十分严厉，但是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，当然是十分关心的。
蓝河见状心下有些感动，但是还是十分坚决地要跟过去看看。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让人措手不及了，这么回去歇着肯定心里难受。他随手示意扶着门的小厮去拿双拐杖过来。
叶修见状笑了笑，喝了口茶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，随手搀住了蓝河，蓝河感激地看看他。
两人走在蓝父前面，蓝河拄着拐杖，一瘸一瘸地带着蓝父往树林那边走去。
一路上叶修都没有说话，也没有什么反应，蓝河见他也没有带他“吃饭的家伙”。张嘴想说几句话，又想起小厮的话，顿时也没了缓和气氛的心情。
虽然那是个对他拔刀相向的恶人，但是不到一个时辰前还活生生的人，一下就传来惨死的消息，生活向来平静的小少爷蓝河一时无法反应。
于是几人各怀心思间就走到清晨蓝河摔跤的地方。
还没看见那边的情况，几人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。蓝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儿子面前。蓝河心下也是一惊，左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搀着自己右边胳膊的叶修的衣袖。叶修低头看了一眼，没做什么反应，任由衣袖被他抓皱。
他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正经严肃的表情，看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。
蓝父示意两个少年在此等候，他是成人，当是先一步上前查看。叶修见状，拍拍蓝河抓着他衣袖的手，示意他等在这里。蓝河呆滞地看着他，叶修也先一步往前走去。
只是刚走到那棵灵树的位置，他和蓝父都深深皱起了眉头。
在距离那棵灵树不远的地方，一具上身血肉模糊的尸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挂在矮灌木上。那依稀可以分辨的脖颈上，插着一把刀，正是那凶徒随身的那把短刀。
叶修看那下半身，立刻判断出正是那个袭击蓝河的凶徒。只是上半身，不知被何人，用极其残忍的手法砍得血肉模糊。面部更是无法直视，血肉间还混着倒下时插进去的枝叶，粘上去的泥土。
“呕……”
叶修和蓝父闻声回头。
跟上前来的蓝河看到这一幕，不自觉地扶着树就呕吐了出来。蓝父皱眉，他也并不是看惯了杀戮，只是年长些，心理比起少年要稳重些。饶是如此也觉得胃里十分翻江倒海。但是……
那个小道士，面色看上去并无半点不适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司空见惯的冷漠，他也只是与蓝河一般大的样子，怎么可能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。
而叶修自己，他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肉身的死状是如何的惨烈，他觉得这个尸体看上去有种难以言表的奇怪，却是说不上来。在其他两人看来，他便是又如入定了一般，自顾地思考了起来。
蓝河吐完只觉得脑海中天旋地转，他甚至还能记起早上那凶徒的脸和变化莫测的表情。然而现在他的五官已经无法辨认。
“父……父亲……”蓝河艰难地对他爹开口道，“我们离开的时候并不是如此，我们也……也没法做出这样的事啊……我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蓝父打断他有些颤抖的声调，“你靠着歇会吧，为父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你们干的，为今之计还是先报官……”
“等一下。”一旁一直无言的叶修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，“要报官也等一下。”他四处看看，最后走到蓝河旁边拿起他的拐杖，又毫不在意地转身冲尸体走过去。蓝河抬手欲言又止，叶修见他微妙的表情，便道：“等会赔你一根便是。”
只见他走到那尸体旁，用拐杖先把他翻得正面朝上，蹲下看了一会。又站起身翻成背面，由于那人体型尚且算得上魁梧，叶修还费了好一番劲。随即他又蹲下查看了一会。
蓝河已经把头瞥向别处，不愿再看那堆可怖的东西。而蓝父则是面露惊异地打量起了叶修。
叶修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人的反应，查看完了之后，转身说道：“报官也没有什么用处了，他不是被人杀的。”
蓝父听言眉毛一跳，问道：“小道长可是看出什么来了。”
“他是被那怨气附身自杀而亡的。”叶修十分平静地径直说道，“凭此人体型和身手，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被人从正面捅成如此惨状，这刀柄上依稀有些他握刀的痕迹，全然是自己捅向了自己。加之我先前感受到的这片树林中存在的怨气，现在已经不在了，定是那东西所为。”
“那东西？”蓝父皱眉，“小道长所说的杀死此人的怨气也是所谓闹鬼的根源？”他近几日也曾听闻闹鬼传闻，虽是不信，但确实见过经这片树林走过的人，都有些魂不守舍，阴阴郁郁。心里便也有了几分计较，只是不好对家里明说，免得人心惶惶，今日见闻着实让他大惊，只不过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，对这少年道士没来由的信任。
“怨气是冤死之人残留的气息，多半是带着强烈的仇恨残存的，这东西是没有神志的，会无差别地吸人阳气。只是这附身杀人，我也是第一次见，但是这种杀戮并不会让怨气疏解消散，只会越来越重。早上所见尚且只是游荡的几缕，而今杀了人，恐怕是已经浓郁地可以随意附身他物，再拖久一点，甚至可能变成有形之物，那时就晚了……”
叶修的语气很沉重，全然不见了先前的懒散和随意。蓝河早已经愣在一旁，叶修之言太过匪夷所思，而就是因为对他没来由的信任，才更让蓝河感到恐慌。
蓝父神情也变得十分凝重严肃，他看着随意站在那里的叶修，突然神色变了变，他也一直奇怪自己对这个少年道士没来由的信任，只是刚才才突然感觉，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，像极了一位故人。
思及此，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，只是询问叶修道：“那冤魂当怎么处理？”
“有些棘手，但是如果你们需要的话，我当然可以帮你们把那东西处理掉。”叶修的语气重新又有了几分先前的懒散随意。
蓝河闻言有些惊异，抛开了礼数，失声问：“帮我们？你的意思如果我们说不需要帮助你就不准备处理……那东西？”
“当然。”叶修有些好笑，看看他错愕的表情，笑意又深了几分，“驱鬼可是要酬劳的，我又不是白干活的苦力。”
蓝河目瞪口呆，他下意识觉得，叶修都看到这人死在这里了，又知道是有怨灵作祟，自然就是被卷进了事件，当把怨鬼除掉。完全忘记了叶修只是途径此地这事。
“我路过此地遇上这事罢了，可不是专程过来赶着帮你们驱鬼的。”叶修很坦然地提醒到，“若是你们不需要的话，我稍作歇息也就离开了。”
蓝河气结，却无法反驳，因为他潜意识里竟然也觉得叶修说的有道理。
“好了河儿。”蓝父无奈，又对叶修道：“酬劳蓝家必会支付的，还劳请叶道长帮我蓝家这个忙了。”
“还有一些必要的道具等物……”言至此，叶修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。
“叶道长有何需要的到府里吩咐，差人准备便是。”蓝父颔首。
蓝河见他爹并无任何不悦的神色，又看着冲自己微笑的叶修，觉得憋闷极了。